林薇又去查看里屋的男丁,症状与孩童大通小异,只是更为严重,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。她从药箱里取出金银花和甘草,煮了一碗清热的汤药,先给孩童喂了些,又叮嘱妇人:“多给病人喂些温水,暂时别再喝井里的水了。”
离开这户人家,林薇又接连走访了几家病患,情况都大通小异
——
几乎所有病患都饮用过街口那口公用井的水。她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:若是普通瘟疫,传播途径不会如此集中;而且这些病患的症状虽相似,却都带着一丝
“中毒”
的特征,难道……
这根本不是瘟疫,而是有人故意投毒?
为了验证猜想,林薇找到那口公用井。井台周围挤记了污秽物,井口没有井盖,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小的油花,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簪,轻轻探入水中,停留片刻后取出
——
银簪的尖端,竟泛出了淡淡的黑色!
银遇毒会变黑,这是古代常用的验毒方法。林薇的心跳骤然加快,她刚想采集些井水样本,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林姑娘?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林薇回头,只见裴九郎提着一个药箱,快步走了过来。他今日换了件素色的布袍,没有了往日的贵气,却多了几分亲和。看到林薇,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被担忧取代:“这里危险,你快回去!”
“我是来查病因的。”
林薇道,指了指银簪上的黑色,“九郎,你看,这井水有问题。我怀疑,这不是瘟疫,而是有人投毒。”
裴九郎接过银簪,仔细看了看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我今早接到消息,说城西闹瘟疫,便带了些药材过来,没想到……
竟有人如此大胆,敢在公用水源里投毒!”
他顿了顿,又道,“朝廷已经派了太医过来,但太医们都以为是普通瘟疫,正按治疫的方子开药,若是投毒,那些药不仅没用,还会延误病情!”
“必须尽快查明毒源,找到解药。”
林薇语气凝重,“我已经采集了一些病患的呕吐物和井水样本,得带回府中研究。”
裴九郎点点头,担忧地看着她:“这里太危险,我送你回去。剩下的情况,我来继续排查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干净的琉璃瓶,递给林薇,“把样本装在这里,小心别洒了。”
两人正准备离开,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。原来是几个衙役正在驱赶一群病患家属:“官府有令,所有病患都得搬到城外的隔离棚去!再不走,我们就动手了!”
“我们不搬!那里连口热饭都没有,去了也是等死!”
一个老汉激动地喊道,“再说了,这根本不是瘟疫,是有人投毒!你们不去抓凶手,反而来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!”
“放肆!”
衙役头头不耐烦地呵斥,举起鞭子就要打下去。
“住手!”
林薇快步上前,拦住衙役,“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已的家人,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们!而且这根本不是瘟疫,是有人投毒,你们应该去彻查投毒者,而不是驱赶病患!”
衙役头头斜睨着她,记脸不屑:“你一个小姑娘家,懂什么?官府有令,凡染疫者必须隔离,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?”
“她的话,我担待。”
裴九郎上前一步,挡在林薇身前。他虽穿着布袍,却自带一股威严,腰间的金鱼符(唐朝官员身份证明)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衙役们看到金鱼符,顿时吓得脸色发白,连忙收起鞭子,躬身行礼:“不知是裴评事,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多有冒犯。”
裴九郎淡淡道:“立刻停止驱赶,让病患家属将病患集中到前面的破庙里,派人看守,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,也不许再饮用井里的水。另外,去通知太医们,暂停按瘟疫方子用药,等查明病因再说。”
“是!小人这就去办!”
衙役头头连忙领命而去。
林薇看着裴九郎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阵暖意:“多谢九郎。”
“你我之间,不必言谢。”
裴九郎转过身,眼神温柔,“走吧,先把你送回去,再去破庙看看情况。”
两人来到破庙时,已有不少病患被转移过来。破庙年久失修,屋顶漏着洞,阳光透过洞眼洒下来,形成一道道光柱。林薇将药箱里的纱布和烈酒分给病患家属,教他们如何用烈酒消毒,如何用纱布捂住口鼻,减少毒素吸入。
裴九郎则找了块干净的石板,蹲在地上,用炭笔记录病患的信息:“张阿婆,六十二岁,发病一日,腹泻五次,呕吐两次;李二郎,三十岁,发病两日,已昏迷一次;王小丫,四岁,发病一日,高烧不退……”
他的字迹工整,记录得十分详细,连病患发病前吃过的食物、接触过的人都一一问清楚,丝毫没有半分贵公子的娇气。
林薇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阳光落在他的发梢,泛着淡淡的金光。她忽然想起前日在裴府,裴老大人笑着说:“九郎这孩子,看似冷淡,心里却装着百姓。当年他在西域打仗,为了救一个受伤的小兵,差点被敌军俘虏。”
那时她还不信,如今看来,裴九郎确实如老大人所说,有着一颗温润而坚定的赤子之心。
暮色渐浓时,林薇终于整理完所有样本,将琉璃瓶装好,放进药箱。裴九郎也放下了炭笔,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,递给她:“还没吃晚膳吧?我让随从去买了些胡饼和酱肉,你先垫垫肚子。”
油纸包打开,麦香混着酱肉的香气扑面而来。林薇接过一块温热的胡饼,咬了一口,酥脆的饼皮里夹着咸香的酱肉,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。两人并肩坐在破庙的门槛上,看着远处贫民窟的炊烟渐渐熄灭,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。
“你说,是谁会这么残忍,在水源里投毒?”
林薇轻声问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。
裴九郎望着暮色中的长安城,朱雀大街的灯火已次第亮起,像一条金色的巨龙。他沉默了片刻,缓缓道:“城西贫民窟住着的,大多是修建皇宫时被强征来的民夫,还有些是因灾荒从外地逃来的流民。上个月,朝廷下拨了一批赈灾粮款,按理说应该分到这里,可我听说,粮款至今没有下落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,“或许,有人想借着‘瘟疫’的名义,掩盖粮款被贪墨的真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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