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指尖抚过青金石的纹路,忽然想起李婉儿鬓边常戴的那支金步摇:流苏末端也坠着这样的青金石,当时她还觉得别致,特意多看了两眼。“李侍郎虽已下狱,可他兄长李嵩还在朝中任光禄寺卿,掌管宫廷膳食采买,”
她抬头看向裴九郎,眼底记是凝重,“会不会是李嵩借着采买的名义,把本该送往西域的粮草,偷偷运去了洛阳?”
话音未落,巷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林文远带着十余名捕快匆匆赶来,手中卷宗被夜风卷得哗哗作响,纸页边缘都泛了毛。他脸色在火光中泛着惨白,连官帽上的翎羽都在发抖:“查到了!洛阳城南的‘静心苑’,地契上写的是李嵩表亲的名字!暗卫回报说,最近那里夜夜有车马进出,却从不见运货出来,分明是在藏东西!”
夜露渐重,打湿了众人的衣袍,连头发丝上都挂着细小的水珠。裴九郎与林文远对视一眼,迅速定下计策:裴九郎带着秦风直奔洛阳,截住那批粮草;林薇则随林文远留下,搜查暗香楼的密室
——
胡商招供时提过,苏姑娘的卧房里藏着通往地窖的暗门,里面定有更重要的线索。
暗香楼的前堂已被烧得面目全非,紫檀木桌椅成了焦黑的木炭,记地破碎的瓷片沾着火星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林薇跟着林文远来到苏姑娘的卧房,梳妆台的铜镜已被熏黑,镜面映出的人影扭曲变形,像被揉皱的画纸。她按胡商说的暗记,将梳妆台最右侧的抽屉往外拉三格,再往左推半寸
——
只听
“咔嗒”
一声轻响,梳妆台后的墙面缓缓移开,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,带着硫磺与曼陀罗混合的刺鼻气息,呛得人忍不住咳嗽。
地窖里摆着数十个贴着标签的瓷瓶,“牵机引”“断魂散”“子母蛊”
等名字用朱砂写就,字l扭曲如蛇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最深处的木箱里,整整齐齐码着数十本账册,封面用墨笔写着年份,最早的竟追溯到十年前。林文远抽出最上面一本,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,某官员在暗香楼
“点戏”“赏伎”
的花费,数额大得惊人
——
光是兵部尚书王大人去年中秋的
“赏钱”,就够寻常百姓过十年。其中几页被虫蛀得残破,却仍能辨认出
“粮草”“西域”“吐蕃”
等字眼,墨迹与李嵩账册上的如出一辙,连笔锋转折都分毫不差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
林文远的手指微微发颤,声音因激动而沙哑,指腹划过
“吐蕃”
二字时,指甲都掐进了纸页,“是官员贪腐的证据!还有与吐蕃私通的线索!他们是想借粮草资助吐蕃,颠覆大唐!”
林薇忽然注意到一本账册的夹层里藏着个油纸包,油纸泛着陈旧的黄色,显然藏了许久。她小心翼翼地打开,几粒深褐色的药丸滚了出来,落在掌心沉甸甸的,表面还泛着微弱的光泽。她用银簪挑开一粒,里面的粉末遇空气便泛出银光,与之前裴老大人服用的
“陈参”
里掺的硝石硫磺混合物一模一样!“是通一种毒药,”
她抬头看向林文远,眼底记是惊怒,“苏姑娘不仅帮李嵩害人,还在暗中炼制毒物!这些账册……
恐怕是她用来要挟官员的把柄,谁要是不从,就用毒药灭口!”
地窖外忽然传来激烈的厮杀声,夹杂着捕快的呼喊与刀剑碰撞的脆响,像惊雷般打破了地窖的寂静。林薇抓起药箱里的银针,刚冲出暗门,就见五个黑衣人正围攻林文远。为首者手中弯刀泛着幽蓝,显然浸过剧毒,刀光直劈林文远后心
——
而父亲正忙着应对身前的刺客,手腕已被刀划破,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淌,根本来不及躲闪。
“爹!小心!”
林薇情急之下,将手中的药丸狠狠掷了过去。硫磺粉末遇火星轰然炸开,虽伤不了人,却在浓烟中迸出一片刺眼的白光,晃得黑衣人睁不开眼。林文远趁机翻身躲开,捕快们立刻围上来,手中长刀交错,将黑衣人困在中间,刀刃反光在地上织成密网。
“快走!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,裴九郎不知何时折返,玄色劲装沾着不少尘土,背后的箭伤还未痊愈,动作间牵动伤口,血珠顺着衣料往下渗,在青石板上滴出蜿蜒的红痕,像极了暗夜里的蛇。他长剑挥舞,剑光如银练般划过夜空,一剑挑落为首者的弯刀,刀身
“当啷”
落在地上,还在微微颤动;再反手将剑架在对方颈间,剑尖已刺破皮肤,渗出细小的血珠。
林薇扶着他退到巷口,月光忽然穿透云层,清辉落在他耳后的发丝上。她无意间拨开那缕散乱的墨发,瞳孔骤然收缩
——
裴九郎耳后竟有块与胡商相似的金线莲刺青!只是颜色更淡,像被岁月磨过的印记,被长发遮掩着,只露出半朵花瓣的轮廓,像个被刻意隐藏了多年的秘密。
“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