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有时候看着这一幕,心里反而为水仙感到不平。
她明明是最合适的一个,却总是规矩地坐在自己身边从不去争宠,久而久之母亲反倒觉得她委屈。
“水仙啊,下次你也去坐到行舟身边去吧。”
母亲有一次夹了块鱼肉递给她,语气颇为认真。
“老是待在我这里,像个外人一样。你才是最懂事的,行舟能有你这样的媳妇,是祖坟冒青烟了。”
我父亲那天喝了点酒,也点点头:
“是啊,你这孩子太懂事了。男人嘛,总得有人在身边照顾。”
可水仙只是微微一笑,眉眼温柔,轻声回答:
“爸,妈,行舟待我已经很好了。其他姐妹们也很需要他的陪伴,我在您身边就好了。”
她的语气不卑不亢,没有半点做作,说完还轻轻替母亲拨了一下鬓角,温柔的好像是刚刚得到贞节牌坊,要为死去的丈夫伺候一辈子公婆的俏寡妇——母亲被她这一举动弄得心都软了,眼眶甚至有点泛红,心疼得不得了。
可我比谁都清楚,她眼前这副温婉的模样掩盖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过往。
我几位花妃并非全都一开始就心甘情愿追随我,反而大多是在战场上与我刀剑相向后才被我“收入怀中”——她们之中有三人是彻底战败、被我用力量屈服之后才成为了我的战利品。
而那几次对决中最为凶险的一次便是挑战水仙……或者说古神“黑山羊”的战斗。
我记得那一夜,月色苍白,花海如潮。
我们在一座古城的废墟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,已经得知了黑山羊的存在——那是古老传说中半人半神的怪物,既掌控丰饶也带来毁灭。
为了那场狩猎,我与夜来香、黑蔷薇筹备了整整数日,准备了最锋锐的武器、最完备的魔法符阵,甚至连退路都预先安排好。
那一战本质上并非对抗某个敌人,而是以人类之躯去挑战一位神明,说是去赌命祈求今后的富贵也不为过——当黑山羊从月相落下,踏入花海的瞬间,天地都仿佛都因为她的降临低垂下来。
它的蹄足踩踏而过,盛放的花朵在一瞬间枯萎,空气被扭曲成透明的涟漪。
它的双角高耸入云,眼眸却是一片空白,只有不属于凡世的光芒闪烁。
“你确定要迎战她吗?”
夜来香在我耳畔低声呼唤,紫发在夜风中飞舞。
那是她极少有的紧张时刻。
黑蔷薇则没有开口,她只是拔剑而立,红瞳死死盯着那巨影,杀意冷得像霜雪。
我没有回答,只是抬起手中的剑。
那一刻,我心里无比清楚,这场战斗若有半点犹豫,我们会连名字都葬送在这片花海里。
战斗骤然爆发。
藤蔓拔地而起,带着倒刺与尖牙扑来。
夜来香在空中振翅,魔焰化作锁链缠绕四周,照亮夜空。
黑蔷薇的剑锋划开花海,血雾与火光交织。
我则一步不退,举盾抵挡那撕裂一切的冲击,奋力挥剑斩开通路。
可那毕竟是神明,黑山羊每一次咩鸣都像是雷霆炸裂,震得耳鼓轰鸣,血液翻涌。
它的躯壳孕育着无数蠕动的阴影,每一声低吼都在召唤新一轮的死亡。
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“死亡”这个字眼在胸口压下的重量,若不是命运的眷顾,我们绝不可能胜出——我已记不清最后一击是如何落下的。
记忆里只有白光的爆裂,天地间花瓣漫天飘落,藤蔓化为灰烬。
等到视线恢复时,那巨影已然消散,花海的中心只剩下一个人影。
她跪坐在枯萎花朵之间,乌黑的长直发如瀑布般垂落,眼眸深蓝如海,却依旧带着神明的威严。
她的四肢仍覆着黑毛,足尖是蹄,额间生着双角,手指尖利如刃。
可她再也不是那无法直视的庞然巨物,而是以“人”的姿态出现在我们眼前。
“你赢了。”
她开口时一直看着我,声音轻缓,仿佛风过林梢,却回荡在我们灵魂深处。
“按照古老的契约,击败我的人,将得到我的侍奉。”
她低垂目光,蓝瞳中倒映出我的影子。
“自此以后,我将顺从你,成为你的眷属。”
我至今仍能想起当时胸口的悸动。那一刻我并没有兴奋,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。毕竟她不是凡人,而是曾经俯瞰人类的神。
“但你要记得,”她的声音继续,平静却不可违逆,“侍奉你的我仍需足够的贡品,供奉之物不是献血和牲畜,而是你的精气。”
夜来香闻言轻勾唇角,眼神里闪过一丝暧昧。黑蔷薇却沉默不语,红瞳冷冷一闪。
而我只是握紧了剑,站在原地久久无言。
年少轻狂的我选择接受这个代价,于是黑山羊便消失了,留在我身边的便只有听话乖巧的水仙——前提是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。
每当轮到水仙侍寝的日子,我爸妈总是格外的开心,晚饭妈妈便要给我准备些滋补的菜品,意味深长的鼓励我“好好干”——夜幕至深,我家的别墅内只剩下廊灯昏黄的光亮,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,声声清晰。
就在这静寂中,某间卧房的门意外敞开了一条缝,温黄的灯光泄出,落在对面墙壁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