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的清晨还有些凉意,张百川一身军装,利落地跳上副驾驶,对旁边的粟昱一招手:“上车,咱们去各纵队转转,光在地图上看不行,得用脚板量量。”
粟昱夹着厚厚的本,赶紧跟上。他明白这不是简单的视察,这是司令员在战前最后的检验,也是对他的一次“考试”。
第一站是驻防泰安方向的王坤第一纵队。校场上,战士们正在进行对抗训练。
王坤见到张百川,敬礼后直接开始汇报:“司令员,粟参谋长,一纵三个旅全部到位,防御工事按标准构筑了三道,火力配系也反复演练过了。就是战士们手痒得很,天天问什么时候能揍那帮接收大员,”
张百川走到一个刚挖好的重机枪掩体前,蹲下身,用手拍了拍垒实的沙袋,又看了看射界。
“王坤,你这掩体正面够结实,但侧翼太单薄。敌人不是木头,会迂回。还有,防炮洞挖深了没有?国民党可是有重炮的,别一炮下来,一个班就没了。”
王坤脸色一肃:“是,我马上让人加固侧翼,防炮洞再加深半米,”
张百川又转向粟昱:“粟昱,你看呢?”
粟昱早已在本上记了几笔,闻言抬头,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反斜面:“司令员,王司令,我觉得可以在那个反斜面后,再预设几个预备发射阵地。主阵地一旦被炮火覆盖,机枪可以迅速转移,保持火力不间断。另外,前沿是不是可以多布设些真假雷区,迟滞敌人步兵冲击速度?”
王坤眼睛一亮:“这个法子好,真假雷区,够敌人工兵喝一壶的,”
张百川点点头,对王坤说:“听到没有?打仗要多动脑子,一纵是我们放在山东门户的第一道防线,不仅要硬,还要活,”他又看向粟昱,语气带着鼓励:“思路对头,继续说。”
离开一纵,他们直奔钟伟的第二纵队。二纵被部署在沂蒙山区作为机动兵力,训练重点自然是山地穿插和急行军。钟伟拉着他们看了部队负重越野和攀岩训练,战士们在山间如履平地。
张百川看着满头大汗却士气高昂的部队,对钟伟说:“老钟,你的兵,脚板子功夫我放心。但我问你,如果让你部连夜机动八十里,赶到预定战场,立刻投入对国民党美械部队的进攻,你的炮兵跟不跟得上?伤员怎么后送?弹药怎么补充?”
钟伟挠了挠头:“司令员,山地运输确实是个难题,我们正在想办法多组织骡马队和人力运输队。”
粟昱在一旁补充道:“钟司令,可以考虑在预定机动路线上,提前建立几个秘密补给点,囤积部分弹药和药品。同时,和当地党组织密切联系,依靠群众,建立可靠的民兵担架运输。”
张百川赞许地看了粟昱一眼:“嗯,依靠群众,这是我们的老传统,任何时候都不能丢。钟伟,这事你要抓紧落实,我要看到具体方案。”
接着,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视察了许友的第三纵队。在胶东沿海,许友重点汇报了海岸防御和防止小股敌人登陆渗透的措施。张百川特别检查了反坦克壕和岸防炮位的设置,再次强调了工事的韧性和火力配系的层次。
“老许,胶东是我们的钱袋子和大后方,绝不能有失。你的担子不轻。”张百川拍着许友的肩膀说。
许友挺直腰板:“司令员放心,三纵全体指战员,誓与胶东共存亡,”
“光有决心不够,”张百川语气严肃,“还要有办法。粟昱,你对海防有什么看法?”
粟昱沉吟道:“许司令的防御布置很周密。我认为,除了固定防御,还应组建几支精干的快速反应分队,配备骡马化或少量汽车,在重点海岸线后方机动待命。一旦发现敌登陆企图,能迅速驰援。同时,利用我们控制的部分渔船,组织海上侦察,扩大预警范围。”
张百川点点头:“可以考虑。许友,这事你和粟昱同志详细论证一下。”
一路南下,进入安徽境内。在吴可华的第四纵队,张百川重点关注了部队在平原水网地带的适应性训练;在梁初的第五纵队,他仔细询问了破袭津浦路和开展敌后游击战的准备情况;在周锡汉的第六纵队,他反复强调了作为预备队,必须时刻保持高度机动和充足的战斗力。
每到一个纵队,张百川都指出训练和部署中存在的薄弱环节,提出的问题既专业又苛刻。
而粟昱则总能在他提问的基础上,进行补充和深化,提出更具操作性的建议。两人一问一答,一唱一和,让各纵队司令员既感到压力,又收获颇丰。
“司令员,粟参谋长,你们这么一圈转下来,比我们自己关起门来练半年都管用,”第六纵队司令员周锡汉感慨道。
张百川笑了笑:“平时多流汗,战时少流血。我们挑你们的刺,是为了让你们在战场上少吃亏。”
他转头对粟昱说:“看到没有?我们的部队底子很好,将士用命。现在缺的就是把这些好钢,用在刀刃上的精准部署和临机决断。”
粟昱深有感触:“是啊,司令员。这次下来,我对各纵队的特点、长处和短板,心里更有数了。将来组织战役,心里就更有底。”
张百川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部队:“底气和信心,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。光看报告,听汇报,永远不知道一线部队真实的样子。粟昱啊,将来你独当一面,这个习惯一定要保持。”
粟昱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最后一站是部署在苏中方向的黄可诚第九纵队。在这里,张百川和粟昱观摩了一场团级的防御反击演习。演习中,部队对“敌军”优势炮火准备后的阵地防御、步兵反冲击、以及营连级别的迂回侧击,都完成得有模有样。
演习结束后,张百川把黄可诚和参演部队的团营干部叫到一起,点出了几个协同不够默契、反击时机稍纵即逝的问题。
“特别是步炮协同,还是有点脱节。我们的炮火要更灵活,既能覆盖敌方冲击队形,也要能及时延伸,阻断敌人后续梯队。这点还要继续练,”
黄可诚和部下们纷纷记录,表示立即整改。
将近用了2个月的时间,视察结束。返程的路上,张百川靠在椅背上,闭目养神。粟昱则还在翻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,消化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。
张百川开口:“粟昱,这一圈走下来,我心里更踏实了。咱们得部队各有长短,但攥在一起,就是一只铁拳,我现在就等中央的任命下来,把这副重担正式交给你。”
粟昱合上笔记本:“司令员,我一定竭尽全力,不负您的信任和期望,”
张百川睁开眼睛:“好好准备吧,仗,马上就要打响了。到时候,你这把磨快了的刀,就得亮出来,让老蒋看看,我们华东军区得好男儿。”
吉普车向着济南疾驰,大战前夕的华东,激流汹涌。而张百川心中那盘大棋蓄势待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