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震收到“调往云州任组织部长”的通知后,只说了一句“我知道了”,就挂断了电话。蒋震握着手机,站在徐老的墓前,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。失望是有的——他以为立了功,至少能留在核心岗位,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安排。可徐老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:“下降并非坏事,磨磨性子,才能扎稳根基。”原本以为徐老只是那么随口一说,未曾想徐老走就把官场上的这些事情都看透了。他轻轻叹了口气,收起手机,转身走进雨里。通时,也是走进了没有徐老指点的,新的人生路。只是,让他未曾想到的是,他在云州一待就是五年之久。——云州的五年,过得像一场慢棋。褪去了当年在西东的锐利,也没了在京城华纪委时的紧绷。作为组织部长,蒋震很少在常委会上争执,遇到棘手的事,总能“泄力”处理。有人闹待遇,他不压也不批,只把问题摆出来,让大家一起议,最后总能找到折中方案;有人想抢项目,他不站队,只按“程序”走,让数据说话。云州书记路景丰是个老派领导,最看重“稳”。他很欣赏蒋震的“不冒头”,常把蒋震叫到办公室,一聊就是深夜。聊云州的改革,蒋震总能顺着路景丰的思路,提出些新颖却不激进的建议——比如在乡镇搞“人才驿站”,吸引大学生回乡;比如在国企改革里加“职工持股”,减少阻力。路景丰去京城开会,遇到一些领导的时侯,经常说:“蒋震,很好,年轻却不毛躁,难得。”只有蒋震自已知道,这“不毛躁”是刻意练出来的。他按徐老说的,慢慢建立自已的根基。这五年里,他提拔了一批年轻干部,都是踏实肯干、没有背景的人,把他们放在乡镇、区县的关键岗位;他还跟云州军区的领导走得近,常去部队慰问,偶尔一起下棋,慢慢攒下了军中人脉。路景丰离任前,想最后调整一批干部。他找蒋震谈话,问他的想法。蒋震递上一份名单,都是他这五年观察下来的靠谱人选,又特意留出三分之一的名额:“新书记来,总得有自已的人。这些名额,留给新书记定,咱们不把路堵死。”路景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比我想的还周到。”第五年的秋天,蒋震接到了调令——任广贵省省长。他握着调令,站在办公室的窗前,看着云州的街景。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,像极了五年前京城的那场雨。徐老的话又一次应验了……他说,倘若领导提拔你,就证明你通过了考验。通时,你也要知道,改变的时刻已经来临,一味求稳是不可取的,要一手持盾、一手持矛,该稳的时侯要稳,该战的时侯,要战!新的战斗,开始了……——蒋震收拾去广贵的行李时,桌上摊着厚厚一叠资料,最上面的《广贵省经济运行报告》用红笔圈着醒目的数字——GDP总量全国倒数第二,人均GDP更是垫底,产业结构栏里,资源型产业占比超过六成,轻工业和服务业几乎是空白。他指尖划过“贫困人口占比12。7%”的字样,轻轻叹了口气——比起五年前的云州,广贵的盘子更重,骨头也更难啃。出发去广贵前,他没急着上任,先让秘书收集了近三年广贵的官场动态。翻到省委书记彭来昌的资料时,蒋震的眉头皱得更紧:彭来昌从邻省调过来才一年,却已经搞了两轮干部大调整,被调整的干部里,有三个地级市的市长,理由都是“推进工作不力”,底下人私下传他“手狠”,常委会上定调子时很少听其他人意见,连省长的建议都常被他压下去。“狠角色”这三个字,不是空穴来风。蒋震靠在椅背上,愁眉不展,手指敲击着桌面,心里也是嘈杂异常。毕竟,五年的时间,性子稳了。可是,五年的平淡,上来就搞这么个硬骨头让我啃,当真还有一些不适应。按惯例,省长调任多是“接棒”啊……这前任书记即将离任,省长过去过渡两年,顺理成章接书记位。可这次不一样,彭来昌才五十出头,按任期至少还能待五年,自已这个省长,若真要“隐忍不发”,怕是要在他手下蹉跎好几年。他想起五年前在云州,有路景丰罩着,能慢慢扎根基;可广贵的彭来昌,显然不是会给人“扎根基”时间的人。更让他犯难的是,没了靠山。以前遇到事,还能找王书记、王外长打听消息,可去年年底,两人都到了退休年龄,办了手续,如今在家含饴弄孙,再不便插手官场事务。徐老不在了,王、王退休,自已在京城的“线”,几乎全断了。就是魏老,前年的时侯也跟自已父亲一个月的时间,通时驾鹤西去。他摸出钱包里徐老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的徐老眼神锐利。仿佛在说“根基要自已扎”。可广贵这地方,连扎根基的土壤都透着硬气,心里没底啊。收拾到一半,手机突然响了,屏幕上跳动的“冯浩然”三个字,让蒋震瞬间陷入了不爽的回忆之中。冯浩然当初被自已搞过一次,原本以为他会被领导闲置起来。但是,显然他们都小看了冯浩然的本事,也小看了冯浩然在大领导心目中的地位。仅仅闲置了冯浩然几个月之后,他就被秘密提拔到了京城,而后,慢慢成了大领导的“管家”。可是,这个从一开始在南云省就刁难他的主儿,每次来电话的时侯,都会带着让人意想不到的“任务”。这滋味……谁喜欢啊?蒋震盯着屏幕看了几秒,还是划开了接听键,语气平淡问:“冯哥,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?”“蒋省长,恭喜上任啊……呵呵!”冯浩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官场特有的客气,却没什么温度,继续道:“我刚从领导办公室出来,领导让我跟你说个事。”蒋震心里一沉,果然是大领导的意思。他走到窗边,声音压低:“什么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