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院重归寂静,只余风吹枯枝的细微声响,以及罗盘那缓慢到极致的拳架带起的、几乎不可闻的空气流动声。
苏婉婉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干瘪的钱袋,心潮却如惊涛拍岸,久久难以平息。她看着院中那道身影,他脸色苍白,汗湿重衫,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,缓慢得令人窒息。
可就是这看似滑稽的“慢动作”,瞬间击倒了两名炼体三重的护卫,一巴掌扇得刁奴失禁逃亡!
这绝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怯懦无能、任人欺凌的罗家三少!更不是《百锻拳》该有的威力!
他身上的秘密,比她想想象的还要深。
罗盘对身后的目光恍若未觉。他的全部心神,正沉浸在一种奇特的“内耗”之中。以残存真灵魂力为引,强行驾驭这具破败身体,模拟《百锻拳》的发力,调动那微乎其微的天地灵气,冲刷、捶打、巩固着刚刚疏通的些许经脉。
效率低下,痛苦倍增。
但箭皇的意志,从不知妥协为何物。
一套拳法打完,他缓缓收势,闭目凝立片刻,感受着体内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、却真实存在的一丝增强,这才睁开眼。
“去打盆清水来。”他开口,声音因消耗过度而略显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苏婉婉一怔,下意识地应了声:“……好。”
她快步走进屋内,端出一盆清水。
罗盘仔细地清洗着手脸,特别是刚才扇过耳光的那只手,洗得格外认真,仿佛沾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。
苏婉婉站在一旁,看着他这般作态,想起周管事那狼狈模样,唇角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,又迅速压下。她犹豫片刻,轻声问道:“你……刚才那样对周管事,他背后是大夫人的心腹冯嬷嬷,大夫人她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”罗盘打断她,用一块干净的布巾擦着手,语气平淡无波,“谁来,都一样。”
苏婉哑然。看着他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,那句“大夫人势大”的警告,竟有些说不出口。或许,他真的有恃无恐?
“这份例……”她举起那钱袋,面露难色,“恐怕不够我们……”
“无需担心。”罗盘将布巾丢回盆中,目光扫过这小院,“很快会有人送来。”
他语气中的笃定,让苏婉婉莫名安心。
罗盘不再多言,转身走入房内。他需要尽快利用这初步稳固的一丝基础,做些准备。
房间简陋,除基本家具外,空无一物。罗盘目光落在昨夜燃烧殆尽的红烛上,又看了看桌上一套粗劣的茶具。
“取些炭火来。”他吩咐道。
苏婉婉虽不明所以,还是依言去小院角落的小厨房,取来一个小火盆和些许黑炭。
罗盘亲自动手,引燃炭火。火焰跳跃,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。
然后,在苏婉婉惊愕的目光中,他将那套粗瓷茶具拿起,双手微微用力——
咔嚓!
一套茶具,连同茶壶,瞬间被他徒手捏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瓷片!
“你……”苏婉婉惊呼出声。
罗盘并未解释,只是将那些碎瓷片中,挑选出质地相对均匀、边缘较为锋利的几片,置于火盆旁烘烤。同时,他将那对红烛的残骸——一些凝固的油脂和灯捻,也收集起来。
他的动作有条不紊,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。
接着,他拿起桌上果盘里几个干瘪的、显然是敷衍了事送来的劣等灵果,又从墙角一盆半枯的、不知名的观赏盆栽上,摘下几片叶子。
苏婉婉彻底看不懂了。碎瓷、蜡烛、干果、枯叶……他要做什么?
罗盘盘膝坐在火盆前,将那些材料置于手边。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双手虚抱于胸前,十指如同弹奏无形的琴弦,开始缓慢而玄奥地舞动起来。
一丝微弱至极、却精纯无比的灵魂力量,自他指尖流淌而出,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火盆的热力,包裹住那些碎瓷片。
嗤嗤……
细微的声响中,那些碎瓷片竟在低温的火焰炙烤和魂力牵引下,开始慢慢变形、软化!
苏婉婉捂住了嘴,美眸瞪得极大,充满了难以置信!
徒手碎瓷已是惊人,这以火煅瓷、徒手塑形又是什么手段?!这需要对火焰和力量何等精妙的掌控力?这绝非凡俗武者所能及!
她屏住呼吸,不敢发出丝毫声音,生怕打扰到这神奇的一幕。
在罗盘魂力的精细操控下,那些碎瓷片逐渐被塑造成三寸长短、细如牛毛的——瓷针!
针尖锐利,闪烁着淡淡的寒光。
紧接着,他又将蜡烛油脂融化,混合那干瘪灵果挤出的微弱汁液以及枯叶揉搓出的粉末,在魂力的调和下,竟凝炼出几滴散发着奇异苦涩气味的墨绿色液珠,小心地附着在几根瓷针的针尖之上。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充满了某种古朴玄奥的韵味,仿佛他不是在简陋的房间里废物利用,而是在丹炉前炼制着什么灵丹妙药。
终于,他手势一收,额角汗珠滚落,脸色更白了几分,显然消耗巨大。
火盆熄灭。
他的掌心,躺着三根微微泛着青光的粗糙瓷针,以及两根针尖染着墨绿的毒针。
“简陋了些,勉强够用。”罗盘语气淡漠,似乎对自己这“作品”并不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