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潮湿,还有一种腐朽木材和廉价汗臭混合的霉味,这是凌寂恢复意识后最先感知到的一切。他猛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,而是几根歪斜的、布满蛛网的深色木梁,以及一片片灰瓦,偶尔有几处缝隙透下微弱的天光,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。
他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上,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淡淡馊味的薄被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却又混乱不堪。他记得自己叫凌寂,一个普通的社畜,昨晚还在公司为了一份策划案熬夜,眼前一黑……再醒来,就是这里了。
“这是哪?”他撑着手臂想坐起来,却感到一阵极度的虚弱,浑身酸痛,像是大病初愈,又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这是一双少年的手,略显粗糙,带着些干活的薄茧,但绝非他原来那双敲了十年键盘的手。
陌生的环境,陌生的身体。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惊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——穿越?
就在这时,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、庞杂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脑海,疼得他闷哼一声,抱住了头。断断续续的画面、声音、情绪交织冲撞……
青岚宗…杂役弟子…资质低劣…五行杂灵根…修炼三年未入炼气一层…同期弟子嘲笑…管事打骂…每日劈柴挑水,任务繁重…食不果腹…昨夜因未完成劈柴量,被王管事鞭打后昏死过去……
记忆融合带来的剧痛缓缓退去,凌寂瘫在硬板床上,大口喘着粗气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。他真的穿越了,到了一个能够修仙的世界,却附身在了一个资质差到极点、处境更是凄惨无比的底层杂役身上。
绝望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蔓延,一种更深邃、更奇异的感觉自灵魂最深处浮现。
仿佛是一颗种子在体内最核心处生根发芽,然后悄然绽放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只有一种亘古、苍茫、不朽的意韵缓缓流淌开来,浸润着他这具虚弱身体的每一寸血肉,每一个细胞。
饥饿感、虚弱感、还有身上那火辣辣的鞭伤带来的痛楚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。身体变得轻盈而充满活力,一种前所未有的“完好”感充斥着他,仿佛这身体本就该如此,甚至能永远如此保持下去。
但同时,他清晰地感觉到,丹田气海内空空如也,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。那所谓的五行杂灵根,依旧像顽石一样,对外界的天地灵气爱答不理,汲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。
不死……但不强?
凌寂愣住了。这算什么?永恒的……废物?在这弱肉强食、杀伐随心的修仙世界,长生不死若没有匹配的实力,岂不是意味着永恒的折磨?被人抓住研究?当成试药的工具人?或者永远困在某处暗无天日的地牢?
一想到那无穷无尽的悲惨未来,即使获得了长生,凌寂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不,绝不能暴露!
几乎是在瞬间,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:苟住!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苟住!隐藏长生不死的秘密,隐藏自己灵魂异样的秘密,扮演好这个资质低劣的杂役弟子,直到……直到拥有足以自保,或者永远无人能威胁到自己的那一天!
活下去,安稳地活下去,比什么都重要。
“吱呀——”
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,打断了凌寂的思绪。一个同样穿着灰色杂役服、身材干瘦、尖嘴猴腮的少年探头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倨傲。
“凌寂!死了没有?没死就赶紧滚起来!王管事发话了,你今天要是再砍不够二十担柴,就把你吊在山门口喂鹰!”那少年尖着嗓子喊道,他是另一个杂役,名叫李狗蛋,惯会溜须拍马,欺负凌寂这种更弱势的。
凌寂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那副懦弱、惶恐的样子,甚至还刻意让脸色显得苍白了些,模仿着原身惯有的语气,怯生生地应道:“狗…狗蛋哥,我…我这就起来。”
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,动作故意显得迟缓而痛苦,仿佛牵动了身上的伤口。
李狗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,哼了一声:“废物就是废物,一点皮肉伤就躺了一夜,赶紧的!”说完,也不再理会他,扭头走了。
凌寂慢慢穿上那件同样散发着汗味的灰色杂役服,眼神低垂,掩盖了深处那一抹历经世事的平静。他走出这间挤了十几个杂役的通铺宿舍,拿起门口那把锈迹斑斑、刃口崩了好几个缺口的柴刀,跟着其他麻木沉默的杂役,朝着后山柴房走去。
青岚宗只是苍玄大陆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,坐落于连绵的青岚山脉之中。宗门所在的主峰灵气相对浓郁,但那与他们这些杂役无关。杂役区位于山脚,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,屋舍简陋,道路泥泞。
清晨的山间带着凉意,雾气尚未完全散去,如同薄纱般缠绕在山林间。草木的清新气息暂时驱散了宿舍区的浑浊。若是从前,凌寂或许会有闲情逸致欣赏一番,但此刻,他只想尽快完成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避免惩罚。
柴房后院,堆积如山的木材需要劈砍。其他杂役已经开始干活,嘿咻嘿咻的喘息声和柴刀劈入木头的闷响此起彼伏。
凌寂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堆满原木的角落,深吸一口气,双手握紧了柴刀。
原身的记忆里,劈柴是件极其辛苦的差事,往往一天下来,双臂肿痛,虎口崩裂,也难完成定额。他学着记忆里的样子,奋力举起柴刀,朝着一段粗大的硬木劈下。
“嘭!”
一声沉闷的响声。柴刀果然如预料那般,只是浅浅地嵌入了木头里,反震的力量让他手臂发麻。
他叹了口气,正准备用力拔出柴刀,却忽然愣住。
就在刚才劈砍的瞬间,一个极其微弱、近乎幻觉的信息流在他意识中闪过。
【劈柴熟练度+1】
凌寂:“???”
幻觉?他眨了眨眼,凝神静气,再次举起柴刀,朝着那段木头用力劈下。
“嘭!”柴刀又嵌进去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