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俯下身,脱下披风,将她轻轻裹住留下体面。那一刻,她睫毛微微颤动,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温度,却依旧沉睡。
“我们先带她回罗格营地再说。”
夜幕之下,人类的营地篝火闪烁。
我们为她搭建了临时帐篷,夜来香亲手为她清理伤痕,黑蔷薇冷眼守在外侧,水仙低声吟咒驱逐残余的黑暗,牡丹和金盏则在营地周边巡逻。
不知过了多久,帐篷内轻微的呼吸忽然一滞。
那女子的手指微微颤抖,长睫缓缓抬起,露出一双澄澈如海的碧眼。
她迷茫地望着顶上的帆布,神情空白。
篝火摇曳,帐篷里的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。
我缓缓靠近那名失忆的女子,她端坐在毛毯上,姿态端正而冷静,金色的长发在火光中泛着柔亮的光泽。
虽然她的眼神中有一抹茫然,但更多的,却是谨慎与思索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我开口,语气温和。她怔了怔,随后摇了摇头。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声音清澈,像是湖面泛起的涟漪,却带着空洞的哀伤。
我没有停顿,换了个角度:
“那你知道这里是哪吗?”
她抬起眼睛,先望了望篝火,再望向四周。片刻沉默后,她的声音变得坚定:
“这是战场的边缘。空气中混杂血腥与硫磺气息,说明有大量魔物死去不久;这里不是城市,因为没有建筑残骸的层次感,只是荒野。至于你们——”
她的视线缓缓掠过我,又扫向我身后的花妃们。目光很轻,却像一柄锋利的刀。
“你们是一支冒险小队——你们身上的气息彼此相融,说明已经经历过多次生死战斗。而你——”她看向我,眉尖微蹙,“你是其中的核心,她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你身上,说明你是领袖。”
我的心口一紧,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——这女人并非敌人,却给我一种恐惧的感觉。
毕竟没人喜欢被陌生人完全看透。
“你在我昏迷时出手相救,我没有遭受你的囚禁或威胁,所以我推断目前我们并非敌对关系——这是你的预期,我也一样。”
她看出来我此时的抵触,但还是打算以智慧化解——帐篷里一片死寂,我的花妃们目光互相交汇,眸底掠过惊讶,却没有人开口。
她们看着这名失忆的女子,仿佛看着一个谜团。
我压下心头的震动,换了个问题:
“你从天而降,带着火焰来到这个世界。或许是剧烈的冲击导致你失去了记忆,可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?凡人?还是别的什么?”
她垂下眼帘,静默良久,才缓缓开口:
“……我的确能感觉到自己与常人不同。”
她伸出一只手,掌心在火光下微微发亮。那不是单纯的光,而是一种温暖的流溢,照亮帐篷的一角。
“我能触碰光明,它回应我的召唤,却不告诉我是谁。”
她轻声说,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我,清澈而冷静。
“所以,在我找回记忆之前,我只能靠推断……你们看似各有不同,相处的状态却没有堤防和警惕,说明你们之间虽种族各异,却有共同的目标,而我必须判断你们会不会在未来成为我的敌人……目前看来可能性并不大,我们没有本质上的冲突。”
我怔住了,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情。
她失去了记忆,却依旧用理智与逻辑在黑暗中寻找方向,而非单纯的脆弱到没有人帮助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程度。
老实说我的本意只是想救人,内心并不想和眼前这个聪明过头的陌生女人扯上关系——我要做的事情是在危险的环境下战斗,身边的人都是与我有极度亲密关系的女子,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到了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对方的程度,而这个陌生的女人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和我们这般默契。
营地夜色沉下来,篝火把草尖烤成金红色。
四周都是仓促搭起的木栅与帐篷,受伤的民兵在临时医棚里低声哼着。
这里是“罗格营地”,是人类对抗恶魔的最后据点之一,只要不是作恶多端的家伙无论谁都能在此歇脚,为人类这个种族生存下去贡献一份力量。
我把披风又给她裹紧了一点,心里却在权衡一些事情。
或许把这个“天降之女”留在这里最合适。
营地有粮秣、有医者、有城防,我还能继续带队外出清剿,最多偶尔回来看看她,打探一下她的情况……可我的念头刚起,她便已经抬眸看我。
“你在考虑把我留在这里。”
她语气平静,没有责怪。
“你的瞳孔收缩一次,视线落到物资车,随后扫过西门,说明你在安排下一次出征;你摸了摸披风的下缘,确认我是否会受凉,是善意。但你右手的指骨在无意识敲击剑鞘,这是思考节奏……结论很明显。”
我讨厌这种不是被魔法,而是直接被智慧之眼洞察一切的感觉。而我还没想好怎么反驳,她又继续说道:
“我很感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,但我不能留在这里——若要找回记忆与使命,我必须去更远的地方,去见识更多的人与事,去寻找尽可能多的线索,而不是偏安一隅浪费时间。而现在在这个营地里,或许只有你具备外出冒险,和魔物们战斗的条件了。”
她并未央求,只把利害摆在面前:
“我虽然失忆,但身体的‘用法’并未遗忘——我能调动某种光,治愈、净化、庇护;我对战斗并不陌生,反应也足够快。我感知过你们的气息:魅魔、吸血鬼、邪神、龙裔、机械体……你们各有强项,但缺少与恶魔对战时最直接有效的‘圣光’。带上我吧,有我的加入,你的队伍将更完整。”
夜幕深沉,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,火光映在帐篷帆布上,摇曳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