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七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转过身,踉跄着冲出屋子,一脚踩进泥坑里,溅起大片的污泥,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中。
屋子里,又恢复了安静。
只剩下王大山和赵翠花粗重的喘息声。
“渊儿……你……”
赵翠花转过身,抓住陆渊的胳膊,上下打量着,仿佛想确认他有没有受伤。
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。
王大山则默默地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隔绝了外面的风雨,也像是隔绝了一个世界。
他看着陆渊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
有担忧,有陌生,但更多的,是一种从未有过的……仰视。
这个家,仿佛从这个儿子回来的这一刻起,就有了主心骨。
“娘,爹,坐。”
陆渊扶着赵翠花坐下,他脸上的冰冷早已散去,又恢复了温和。
他知道,刚才那番做派,吓到了这对淳朴的父母。
“对付这种人,退一步,他便会进十步。只有一次把他打怕了,才能换来清净。”
他轻声解释道。
赵翠花点点头,又摇摇头,眼泪又下来了,“娘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,可……可他是村里的泼皮,我怕他报复……”
“他不敢。”
陆渊的语气很笃定,“人善被人欺,马善被人骑。从今天起,我们王家,不善了。”
王大山蹲回灶膛前,默默地添了一把柴。
灶膛里的火光,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。
他没说话,但那挺直了许多的腰杆,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。
陆渊知道,第一步,他走对了。
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而是话锋一转。
“爹,娘,考童生,需要买书、买纸笔。大概要多少钱?”
提到钱,屋子里的气氛又沉重下来。
赵翠花叹了口气,掰着指头算:“一套最差的笔墨纸砚,就要二三百文。一本《三字经》都得几十文,更别说《论语》《孟子》那些大部头,没个三五两银子,根本想都不要想。”
三五两银子。
对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块碎银的家庭来说,无异于天文数字。
陆渊看着父母脸上重新浮现的愁苦,心中并无波澜。
他本就没指望过他们。
求人不如求己。
“钱的事,我来想办法。”
他站起身,在逼仄的屋子里踱了两步,目光在四壁上搜寻。
最后,他走到灶膛边,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半截的木炭,又对王大山说:
“爹,能给我找一块干净点的木板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