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王奎许诺的那点分润,得罪这个潜力巨大的刘弘,是否划算?
刘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,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稀泥的笑容:“贤弟所言,倒也在理。此案嘛……确实还需详查,详查。王兄,你看……?”
“详查什么?!”
王奎勃然大怒,他没想到刘易态度竟有松动,更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刘弘几句话就让县令犹豫了!
他霍然起身,指着刘弘怒道:“刘弘!你不过一介乡野亭长,也敢在此质疑县令断案?包庇亲族,阻挠公务,你也想进去陪你那族侄不成?”
他身后的随从也上前一步,手按刀柄,凶相毕露,试图以势压人。
面对王奎的暴怒和威胁,刘弘终于缓缓转过头,第一次正眼看向他。
那目光中,只有一种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淡漠。
他没有回应王奎的咆哮,反而重新看向刘易,笑着说道:“县君,下吏前日新做了几坛‘桃花酿’的新酒,此酒性烈如火,后劲绵长,非寻常市售可比。听闻县君雅好杯中之物,特命庄丁送来两坛,已放在衙内,还请县君闲暇时品鉴一二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只是闲聊家常,继续说道:“另外,庄上新垦的河滩地,引水颇为不易。幸得县君当初体恤,批下那五百亩荒地时,默许了下吏沿河修筑引水堤坝之权。如今堤坝已成,今春灌溉有望,下吏估算,若天公作美,新地所产,或可比往年多出三成。下吏想着,待粮入库,定当亲自押送第一批新粟,来县衙向县君报喜,并缴纳足额赋税。这增产之粮,亦是县君牧守涿县、泽被乡梓之功啊。”
刘易闻言,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,捻着胡须的手指也停了下来。
这个“族弟”的城府和手段,远比他想象的更深!
王奎也听出了不对劲。
他虽然跋扈,但并非全无头脑。刘弘这番话,句句不离县令的政绩和“功劳”,更隐隐透露出他与县令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!
这个刘弘,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?
就在王奎惊疑不定之际,刘易已经做出了决断。
他哈哈一笑,打破了短暂的沉寂,对着王奎摆摆手:“王兄,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嘛!我贤弟说得对,案子嘛,总要查清楚才好,免得冤枉了无辜,也损了本官清誉。这样吧,此案……容后再审!刘若嘛……本官看他也只是个毛头小子,想来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。念在我贤弟的面子上,待查清真相再行发落。王君,你看如何?”
真相?哪里有什么真相!
刘易的意思分明是要不了了之!
王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!刘易这态度,分明是倒向了刘弘!
他死死盯着刘易,又狠狠剜了刘弘一眼,胸膛剧烈起伏。
强行翻脸?在县衙里和县令还有这个深浅莫测的刘弘翻脸?他还没那么蠢!
“哼!”王奎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股气,猛地站起身,对着刘易敷衍地拱了拱手:“既然刘县令有令,王某……自当遵从!告辞!”
说罢,他带着两个随从,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,连看都没再看刘弘一眼。
刘易看着王奎离去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。
他转向刘弘,笑道:“贤弟,你看……这样处理,可还妥当?”
刘弘微微一笑,起身拱手:“县君明察秋毫,处事公允,下吏佩服。阿若世侄年少无知,在狱中想必也受了教训。下吏斗胆,请县君念在同宗之谊,允其暂且保释归家,由族中长辈严加管教。若真有罪责,待查明后,刘家绝不袒护。”
他给了刘易一个台阶。
刘易点头:“嗯,贤弟深明大义。既如此,本官便网开一面。来人!”
他唤来心腹主簿,“去,将刘若提出来,交给刘庄主领回。此案……需详查。”
“谢县君恩典!”刘弘深深一揖,姿态恭敬。
当刘弘带着形容憔悴、眼神呆滞、浑身散发着牢狱恶臭的刘若走出县衙大门时,刘衡早已在寒风中等候多时。
看到儿子活着出来,刘衡老泪纵横,扑上去一把抱住,哭得撕心裂肺。
刘若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,只是麻木地任由父亲抱着。
刘衡哭了一阵,才想起恩人。
他松开儿子,踉跄着走到刘弘面前,又要下跪:“族弟!大恩不言谢!我……”
刘弘将他扶起,笑着说道:“兄长,你我同族,本就该守望相助啊!”
……
王奎府邸。
“废物!都是废物!”
王奎回到府中,暴跳如雷,将书房里价值不菲的瓷瓶玉器砸得粉碎。
他越想越气,越想越心惊。那个刘弘,究竟是什么来头?一个乡野亭长,竟能让刘易那个贪婪的老狐狸临阵倒戈?!
“来人!给我查!彻彻底底地查!那个刘弘,到底是什么路数?!他的底细,他的靠山,他的一切!给我查清楚!”王奎对着心腹管家咆哮道。
王奎在涿县新立,但能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并试图侵吞刘衡的家业,自然也有其门路和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