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父亲。”刘备平静应道。
“好!痛快!”张飞大喜,一把推开面前的案几,抓起一个盛满“桃花酿”的大海碗,“来!干了!”
一场少年人的斗酒,在庄主厅堂上演。
张飞喝酒,就像他的性格,豪迈狂放。大海碗端起,仰脖便灌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,打湿了锦缎衣襟也浑不在意,喉结剧烈滚动,发出“咕咚咕咚”的声响。
一碗接一碗,气势如虹,如同牛饮江河。
反观刘备,却沉静的很。
他用的也是海碗,但端起碗来,并不急躁,动作异常稳定,酒液稳稳入口,极少洒落。一碗下肚,脸上只是微微泛起一丝红晕,眼神依旧清澈明亮。
八碗!十碗!
张飞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,粗重的喘息如同风箱,额头上青筋暴起,环眼开始泛红,看人已有些重影。他强撑着又灌下一碗,身形已开始摇晃。
刘备依旧不疾不徐,稳稳地端起第十一碗。
他的额头也见了汗,呼吸略促,但持碗的手依旧稳定,眼神锐利如初。
“咣当!”
第十二碗刚喝到一半,张飞手中的海碗脱手坠落,在地上摔得粉碎。他庞大的身躯晃了几晃,如同被砍倒的铁塔,轰然向前扑倒!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张家仆役扶住,才没摔个结实。
饶是如此,他也已是烂醉如泥,口中犹自含混不清地嘟囔着:“好……好酒……俺……俺没输……俺是……让着你……”
胜负已分。
张屠看着醉倒的儿子,又看看同样摇摇欲坠的刘备,心中叹息一声。
差一点,有时候就是天上地下!
刘弘适时起身,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,“张兄见笑了。小儿顽劣,些许酒量,不足挂齿。反倒是世侄性情豪爽,真乃虎子!醉卧亦是豪杰之态!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被仆役架着、兀自嘟囔的张飞身上,语气带着一丝“关切”和“惋惜”,“只是……世侄如此性情,困于市井肉铺之间,日日与案板屠刀为伍,恐非长久之计,也难尽其才啊。”
刘弘顿了顿,看着张屠若有所思的脸色,抛出了真正的意图,“刘某倒有个不情之请。我卧虎庄草创,正缺人手。世侄豪爽过人,性情耿直,若蒙不弃,不如……让他留在庄上小住些时日?
一来,庄上地方大,跑马射箭,习武练拳,尽可施展,强过在铺子里憋闷;二来,也好与阿备做个伴,少年人互相砥砺,岂不快哉?至于合作卖酒之事,世侄在不在铺中,又有何碍?你我两家,照谈不误!”
汉室宗亲,在此时依旧是个“招摇撞骗”,能令人高看一眼的好名头。
张屠看着醉得不省人事、却依旧虎背熊腰的儿子,再想想儿子平日里在铺子里惹是生非、抱怨无聊的熊样,又想到刘家这卧虎庄的气象和刘弘展现出的手腕……心中天平已然倾斜。
更关键的是,这刘庄主父子,不似池中之物!
阿飞若能跟着他,与那沉稳得不像话的少年刘备一起,或许……真是一条比继承家业,当垆卖肉更好的出路?
他沉吟片刻,最终重重一拍大腿:“好!刘庄主快人快语!看得起犬子,是他的造化!这不成器的东西,就留在庄上,劳烦庄主代为管教!他要是不听话,该打打,该骂骂!合作卖酒之事,就按庄主的意思办!具体条款,咱们明日再细谈!”
“张兄爽快!”刘弘笑容更盛,举杯相敬。
一场斗酒,一场谈判,尘埃落定。
“桃花酿”打开了幽州市场,获得了张家这条重要的渠道。
而张家那头初露峥嵘的莽撞幼虎——张飞,也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,被刘弘“留”在了卧虎庄。
夜深人静,庄丁将鼾声如雷的张飞安置在客房。
这小子睡觉时也睁着眼,还好生惊吓了庄丁一番。
刘弘站在院中,看着天上疏朗的星斗。刘备默默走到父亲身边,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。
“感觉如何?”刘弘问。
“酒是好酒,后劲绵长。”刘备答非所问,顿了顿,又道,“那张飞……力气很大。是个有趣的人。”
刘弘嘴角微扬。
左龙右虎,已得其一,另一个还会远吗?